中辣與三小辣

我們剛坐下就立即點餐。

「麻辣三小辣，仲要多碗清湯。唔該。」

「好。」侍應點點頭，然後後走了。

「三小辣唔會辣咩？」坐在我一旁的女友問。

「我上限啦。」我努一努嘴，輕輕拍了拍女友的手。

女友還想說些什麼時，一對中年夫婦走進了店，坐了我們位置的旁邊，也開始點餐。

不一會侍應端着米線放在我們面前，我的米線泛紅，帶有一陣麻辣味。正當我們低著頭吃時，鄰座的男人突然走到我們座位取了我們的餐牌回到自己的位置看。我皺着眉頭去看他：中年大叔，戴著黑舌帽，翹着二郎腿，與他老婆對著坐，一人一本餐牌，低着頭像看參考書一樣逐行逐行字去瞧。

我哼了一聲，吃了一口米線，咀嚼了一番，又吃一口，忽然辣氣攻喉，喉嚨像火燒一樣，彌漫的黑煙衝上口腔，把口腔也弄得灼熱難受。

「這次的三小辣比平時的辣。」我苦笑地說，然後埋頭繼續吃。

「慢慢吃。」

這時鄰座的夫婦也研究完「參考書」了，也喚了侍應來點餐。

「我想要呢個，同呢個……」那婦女坐得筆直。

「辣呢？」侍應問。

「唔要辣。」

「好。」

「我要…呢個……辣。」男人也開始點。

「食咩辣？」

「有咩揀？」

「大中小辣，小辣入面仲可以細分……」

「中辣有幾辣？」

「都幾辣……」

那男人抬高頭說，「我最怕唔辣。中辣！」

「好。」侍應點點頭，然後後走了。

我與女友聽到中辣，立即對望了一眼。

「譚仔食中辣！？食慢啲，有好戲睇！」我輕聲道，女友忍著笑低下頭來繼續吃。

不過除了看戲，確實也因為辣我要吃慢一點。吃了半碗，雖然面上裝著平淡，但額頭開始大汗淋漓，把女友逗笑了。

這時鄰座的米線也到了，那男人的米線一端上桌，我們都聞到了一陣焦味我隔遠偷看，暗紅的湯底。男人看了一眼米線，就吃了一口，咀嚼了，又一口。

「湯底很淡。」他淡淡地道，只見他面不改容地吃着，嗦嗦聲響。

我與女友又對望了一眼，我說，「嘩！可能真係有高手！」

「睇定啲。」女友淡定地說。

別人的情況我是不知道的，但自己卻是流著鼻水。

「叫杯可樂啦。」女友說。

「唔駛！」我一邊咀嚼，一邊擤鼻涕。

「我都想飲。」

我只好請侍應點了罐可樂。

這時那男人吃著吃著，忽然把鴨舌帽脫了，啪的一聲放在桌上，露出了他一頭稀疏的淡白色頭髮。但仍然吃著，只是沒了驕傲的神色，頭低了不少，越來越貼近湯碗。

我與女友又對望了一眼，我看見她面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。

可樂來了，女友喝了幾口，剩下的留給我。我喝了幾口解辣，吃完剩下的米線，吐了口長氣，又神氣活現起來。

忽然鄰座的男人凝重地對著老婆說，「呢個米線……有後勁……」然後頭更低了，吃得慢起來。

我與女友都咬著下唇，用力牽着對方的手，忍著不把笑容顯露出來。

「好啦，睇到最想睇嘅嘢啦，走啦！」我忍著笑拖走依依不捨想繼續看的女友。

一出店門立即仰天大笑，興奮地七嘴八舌，路過的人都側目。

「你睇唔睇到，佢食咗無耐個鼻哥窿越嚟越大！」女友笑著說。

「係？」我笑了出聲，「我知佢個策略係頂住辣度不斷食，我見佢食得好快！」

「好搞笑！佢一定係好頂唔順先會同佢老婆講個米線有後勁！」

「男人呀！唔死到臨頭都唔會話自己唔掂，證明真係好辛苦！」

「哈哈！」

「哈哈哈哈！……哎吔！掛住笑行錯方向！」

於是我們往回走，又走過那家譚仔，店面是玻璃牆，看到店內。我們伸長脖子去瞧那夫婦，只見那太太氣定神閑地吃着，那男人雖然吃着，但彎下腰，差點把面埋在碗裡。

我們再一次忍不住大笑，揚長而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