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2·第九章

2023-02-28

我們乘坐校巴上學已經是習以為常,車上的同學已見怪不怪,不再偷瞧我們。

「這是一所國際學校吧?兄弟。」我忽然問G君。

「你現在才知道嗎?」G君一臉好笑又好氣的神情。

「是呀!老師、學生的英文也太好了,而且學生們家的住所可見,都是有錢人家;還有呢…… 學校比起其他的,甚至比塞薩洛尼基大學,建得還要光鮮。」我一口氣列出三個理由。

「其實我們報名時簡介有寫,剛來到大學報到時也有提及,甚至到後第二天大學為我們搞的聚會,聚一群都到這裡的外國人一起吃下午茶,那時也有說。」

「什麼鬼聚會?」我一面茫然。

「我有問你去不去呀!你說:「呀!這些聚會,沒什麼意思,交這些朋友,又不是朋友,不過是旅程中的過客。」所以就只有我去了。」G君模仿我那懶散的語氣,非常好笑,我們都掩著嘴笑了起來。

其實有些人不是沒法做朋友,甚至有些可算是意氣相投,但世界太大了,兩個人在浩瀚的大地上萍水相逢,又要各奔前程,悻悻相遇,匆匆離去,從此天各一方,了無瓜葛。你經歷一、兩次還好,但人在旅途,其實是在不斷重複經歷這種感覺。很快,熱誠的心被麻木,身邊的過客在你眼中,只不過是一段一段時間,在你回顧往事,這些人只在你腦海浮現一剎。

我很想告訴G君這道理,但我拙於表達,而且我知道,以他的性格,他不試過,又怎會罷休。

到學校後我們直接上科學室,沒想到室內沒有那科學老師,卻多了一個男生,有一點督促不安的樣子坐在角落。他樣子是典型的希臘人模樣,一頭黑卷髮,一下巴鬍子,深輪廓:鼻子高挺,眼睛深邃。或許是希臘人多與中東土耳其人、波斯人等民族融合,白人也不算白了,有了中東人棕色的皮膚。

但他身材比我還矮瘦,矮瘦的人看上去也比較年輕,所以我以為他是那科學老師的一名學生,就沒有理睬他。

不久科學老師回來了,還是一副熱情洋溢的模樣,「嗨!你們都來了!」他看了我們一眼,又轉頭看了那男生一眼,「嗨!J,你也來了!你們都打過招呼了吧?」

我與G君顯得有些尷尬,連忙起來與那男生握手。那男生也迅速起來,自我介紹,「你們好,我叫J,是老師的請來的助教。」

「J也會負責這次的活動,」科學老師替他補充道,「我們這次是全男團隊,沒法子!科學呢!哈哈哈!」

J君帶來了一些拍攝影片的工具與配件,還研究了學校的電腦,說要安裝剪輯工具,他要為孩子做一期錄像拍攝攝影課程。

而我們則繼續負責機械解謎的活動。我們把剛剛到貨的Lego積木設計成機械,並配合我們原本設計的數字謎題,製作成數組科學謎語,由設計到製作,這又花了我們一個星期。

這天工作完了,J君早已離去,我與G君正聊著一會兒煮什麼晚餐時,那科學老師也湊上來,滔滔不絕地介紹希臘的食物。

「試試Tzatziki,」他在黑板寫了這名字,「是希臘的沙律醬,用乳酪、青瓜、蒜、橄欖油混合而成。」

我心想,「媽的,這有什麼特別?」嘴裡卻說,「呀!這很有地中海風味。」

G君淡淡地道,「我們試過了。」

我呆了一呆,G君看我的呆呆樣子,就補充道,「我們曾在一家餐廳吃過。」

我還是皺著眉頭,但那科學老師也不管我們是否真的吃過,繼續說下去,「還有奧勒岡味的雞沙律,對胃很好。」他摸了摸自己的胃。

我可不知道奧勒岡是什麼,而且這老師的口音低沉難辨,我十句只明了一句,斜眼看了看G君,他也皺著眉頭,他那拿著筆在筆記本上做筆記的手,半天也沒寫下一句東西。

後來查書才知道,奧勒岡又名牛至,是一種香草,常見於地中海沿岸。在意大利多數混合羅勒一同作為披薩的香料使用。

「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肉食介紹?」我問。

「烤豬肉串,粘芥末醬吃。」他想了一想。

「這有什麼鬼希臘特色?媽的!」我心裡想,但嘴裡卻笑著說,「呀!很有法國人的風味。」

「呀!還有一個很特別!」他胸有成竹,越說越興奮,「叫Kokoretsi,是烤羊腸,很有風味!」

「這真的很有風味!」我與G君都異口同聲,忽然都提起了勁。

「要配Retsina,這是一種白酒,希臘獨有!」他很自豪地介紹這種酒,活像一個在超市口沫橫飛向家庭主婦推銷產品的銷售員,「這其實是松脂酒,古希臘人釀酒時用松脂封口,所以這種松脂味也滲入酒中,形成獨特的風味。雖然如今釀酒已不必再用松脂封口,但希臘人加入松脂的習慣,卻保留了下來。而這種松脂希臘人用阿勒頗松,又稱地中海松,是地中海沿岸常見的喬木。」

我們把他給我們的地址給校巴司機一看,他就在市中心一處讓我們下車,我們順著地圖尋找,在巷子裡找到了這家烤羊腸店。小店陳舊,店內裝飾早已褪色,但巷子裡零零散散擺著幾張舊木桌,幾位食客低頭進食,只聽到店裡那炭火燒烤聲,偶爾夾雜着幾聲咀嚼聲。

原來羊腸像Kebab店的烤肉串,把一團羊腸串起,在炭火中烤,把羊腸烤成炭紅色鬆脆樣子,讓人垂涎欲滴,我們豎起了兩根手指,表示每人來一份羊腸,然後指了指餐牌上的松脂酒,又豎起兩根手指。

店主是一個希臘老頭,蓄平頭,下巴是一把黑鬍子,皮膚也是黑拗拗的,看上去很實幹。他示意我們坐下,然後他取出切肉長刀在肉串上削起來,然後把肉片排成兩碟,捧到我們桌上,有捧來兩小瓶泛黃色的白酒,想來就是Retsina。

我也不與G君客氣,顧不上喝酒,一叉扎進熱氣騰騰的香脆烤羊腸,湊近鼻子一嗅,忽然打了一個突,沒有想像中的炭燒羊奶香味,而是一陣膻臭味,雖說羊肉必有膻味,但我卻是愛吃羊的,而這種膻味,卻是極濃而腥臭。

我整理一下心情,張口一咬,登時濃厚的膻臭充滿整個口腔,我微微咀嚼幾口,一咕嚕地吞入胃中,

「嘩!什麼鬼!好臭!」我吐了吐舌頭,伸手就去取Retsina,沒想到G君已苦著面孔正在喝。

「好臭!」G君放下Retsina後指著羊腸說。

我們都哭笑不得。

「奇怪,我可是很愛吃羊肉的人,也吃不了這東西。」我皺著眉頭。

「我也不抗拒羊,但這次真的太臭。」G君也附和。

於是我們都開始在網上查資料,原來這東西不是烤羊腸,是烤羊雜碎,不是希臘菜,是土耳其菜。用羊腸把亂七八糟的羊內藏包裹,包成一根大肉棒狀,然後串在炭火上烤。

幸好餐盤上除了這羊雜碎,還有洋蔥、酸黃瓜、醃橄欖,都是些重口味的配料。我們把配料和羊雜碎一古腦兒夾著面包吃,才勉強吃光整份。

幸運的是Retsina清香,松香味蓋住滿口羊膻味,我們喝過讚不絕口。到說要到超市買數瓶回家,每晚喝上一杯,要在希臘醉生夢死。

我們興奮地讚美著這白酒,一直談到了晚上,仍嗅到對方口中那幾欲作噁的膻臭羊雜碎味,混著松脂香氣,古怪又好笑,兩人忍不住爆笑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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