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2·第十一章
週末總是還人愉快。
吸取了上星期的教訓，這次G君租了一輛較好的汽車，在機場取車。我們在伽列里烏斯拱門下乘巴士到機場，我們忽然都感到有一點懷念，因為初到塞薩洛尼基，就是坐這巴士出市區了。
「到時候你要飛去哪裡？」車途遙遠，G君就尋些閒話聊聊。
「我？我還沒有想。不知道，太遠的事情我不知道。」我淡淡地說。
「完成了這裡的教學我應該就去雅典，我父母會在那裡等我。」
「噢？他們也會來嗎？」
「對，來接我。我猜是借口吧？順便一家人一起旅遊。」
「那很好呀……」我正想說下去，忽然巴士又上了不少乘客，把我們都擠在一起。「……那……雅典後就回家？」
「會飛去意大利羅馬看一看鬥獸場才回家。」G君摸了摸下巴。
「羅馬嗎？我沒去過。」
「想去嗎？」
「沒有特別想去，也沒有特別不想去……」
「你希臘之後就可以去呀！」
「我想一想。歐洲大國裡，確實只剩下法國或意大利我沒有去了，應該希臘之後，就選一個。」
「你可以法國後再南下意大利。反正你這次出來，都要大半年才回家！」G君建議。
「是的，至少半年。」我點點頭。
「然後呢？」
「我的不知道。」我看著窗外轉瞬即逝的風景，既真實，又虛幻。
良久，抵達機場，G君辦妥手續後就有專車帶我們去一個極大的停車場取車，這次是一架外表整潔亮麗的全黑四人車，車頭設備按鈕化，有電子屏幕，還有音響設備。
G君坐上車後，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著，我猜我面上也是如此。一如既往，為了節省油費，我們都自覺地搖下車窗，然後啟動引擎，揚長而去。夏天的天氣是悶焗的，尤其地中海氣候，窗外的風吹進車內，儘管汽車開進高速公路，涼風還是讓我們感到輕鬆又寫意。
「好！經過Ikea巴士總站後一直去就對了！目標：奧林匹斯山！」我一邊大聲嚷着，一邊手指前方。我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海盜船的船長，站在船頭意氣昂揚地指揮著船的冒險旅程。
「收到了！前速前進！」G君面上一本正經，但嘴卻配合着我。
「播點音樂如何？」我指了指車輛的音響設備。
「當然好！」
於是我選播了Avicii的《The Nights》，一首很輕快的流行曲在車內響起：
One day, you will leave this world behind
So live a life you will remember
……
我們都忍不住一起唱了起來。
在高速公路上唱歌算是最無憂無慮的事了。
情感的壓抑與宣洩，五音不全的歌聲融入風中，消散在高速的公路上。我們一邊高速前進，一邊放聲高歌，隨著音樂的旋律，時而悲愴，時而大笑。
我們經過了幾個高速公路收費站後轉入希臘腹地，就看見一座隱匿在雲霧裡的山峰，透過雲霧仰望，沒想到在六月的地中海氣候裡，山峰峰頂居然還蓋著白白的一層白雪。
我按著地圖的方向尋找，確實了這就是我們要登的奧林匹斯山，也確認了我們的行車方向。
這時響起了朴樹的《平凡之路》，一首淡淡的歌。
謎一樣的，沉默著的。故事你真的在聽嗎？
……
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，也穿過人山人海
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，轉眼都飄散如煙
……
G君第一次聽這首歌，沒有很深的體會。
「這是電影《後會無期》的主題曲，韓寒是編劇，故事內容是幾個年輕人自駕遊的故事。」
G君點了點頭，「旅程的結局怎麼樣？」
「這要你去經歷和體會，才會有答案。」
G君輕輕一笑，沒有再說話。
我們行車再多半小時後，抵達奧林匹斯山下的一個小鎮Litochoro（Λιτόχωρο）時接近黃昏了，於是我們決定在城鎮買一點補給品，然後駕車到登山入口處停下，在車上睡一晚，明早一起床立刻登山。
Litochoro確實只是一個小鎮，除了一個小教堂外就是民居和小餐廳。我們買了外賣和明天的補給後上車離去，正式駛進奧林匹斯山。
「地圖上顯示有兩個上山路口，一會兒的路口，向左可以到半山腰的登山口，向右可以到山腳下的登山口，你怎麼看。」我問。
「我沒所謂。」
「好！轉左！」我也沒什麼理由，可能這時就是想向左。
G君於是在路口左拐，不久就向上爬坡，證明我們確實在上山，進入了奧林匹斯山。
奧林匹斯山，是希臘最高的山峰，海拔2917米。山頂終年積雪，雲霧籠罩，是希臘神話眾神的聚居之地，故被古希臘人尊稱為神山。古希臘人認為奧林匹斯山位於希臘中心，而希臘又在地球中心，而主宰人類的十二諸神就在山上呼風喚雨，降禍賜福。
幸運的是沿著上山的車路行駛，非常暢順，看來眾神沒有拒絕我們上山。相反，車路兩旁山坡上是橡樹、慄樹、山毛櫸、松樹，鬱郁蒼蒼。草叢上長滿了碎形的粉紫小花、一個個小花球般的白色花朵、像天上繁星的點點小黃花，漫山遍野，目不暇給，彷彿是神以這種方式，向我們輕聲地說：歡迎光臨。
G君不禁把車停在路上，一同走出車外，立時聞到一陣陣花草清香，輕盈淡雅。我小心翼翼地走在山坡上，生怕踩傷了一株花草，但鮮花漫山遍野，讓我舉步維艱。日落的餘暉為神山染上了一層澄黃色，我蹲下俯身看著我腳邊的碎星小紫花，我不忍心採摘它，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輕撫著。
世界上沒有東西是可以真正擁有的，那怕你很渴望擁有它，也是不能夠。但我們可以認真地讚美它、經歷它、感受它，讓它成為你生命中，最美好的回憶。
重回車上繼續在斜陽下前進，音響響起了陳奕迅的《夕陽無限好》：
多好玩的東西，早晚會放低
從前並肩的好兄弟，可會撐到底
……
夕陽無限好，天色已黃昏
……
一曲將至，我默默按了重播，G君淡淡一笑，聽著夕陽的歌，駛入神山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