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2·第三十章

我們駕車經過分叉路口回到小鎮Litochoro，要把巴西人送到車站去。我在輔助位上一找到眼鏡，也不顧顛簸，要把雙眼裡的隱形眼鏡取出來。

「隱形眼鏡軟了，很難取出來。」我一邊挖一邊說。

「你不要急。」G君駕著車，斜眼看了我一眼。

我粗魯地扯出了一隻，嘩的一聲叫了出來。然後深吸一口氣，亂抓了一會把另一隻也扯了出來，卻忍住沒發出聲。雙眼像火燒一樣痛，也不必要G君去瞧，想必雙眼通紅。視線模糊，眨眼也感疼痛，就不敢戴眼鏡，唯有閉著眼休息。

不久就到了車站。所謂的車站只是一個小小的收費亭，還有一塊大鐵牌，上面寫著一堆地名與時間，但鐵鏽與褪色讓人很難去看。

「好了，到車站啦。」G君把車開到站前停下。

沒有作聲。

我迅速睜開眼睛，模模糊糊地與G君互望了一眼，再一同向後瞧。只見巴西人眉頭深鎖，軟癱在座位上。

「到啦，老兄。」我先出聲。

「我不知道……」巴西人說，「我不知所措了。」

我與G君又對望了一眼。

「我把車撞掉後就身無分文了，世界太大，我不知道要到什麼地方去。」他咬著嘴唇，看了一眼車站。

我用廣東話對G君說，「小心點，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打劫，搶車搶錢。」

G君沒有作聲，只盯著後視鏡。

巴西人嘆了一口氣，揚起頭笑了笑，「祝你們好運！」說罷背上背包，下車走了。

G君瞪了我一眼，我裝鬼面笑嘻嘻地說，「小人之心！小人之心！」

原定下山後找一個北方小鎮住宿一宵，但我們都心力交瘁了，四目相交，點了點頭，便開始往住處駛去。

我雙眼太痛了，拿著眼鏡合著眼睛，不料迷迷糊糊地睡著了。忽然驚醒過來，車已駛了一小時，過了收費站，即路程的一半。

「醒了？」G君問，聲音微弱。

我戴上眼鏡看了看他，只見他面色蒼白，手軟腳震。

「真的抱歉，兄弟。」我真的很抱歉。

「我太累了，要到休息站休息一下。」

男人基本上是不會示弱的，如果男人說累了，其實已經到了很累很累的地步。我很愧疚，恨不得這時會駕駛車輛。

幸好不久就有一個休息站。我們一同下車，他買了些零食，就一聲不響地坐在座椅上，上身傾前，低着頭，慢慢地吃起巧克力棒。我有點渾渾噩噩，想不出一點話題，只坐在他身旁，陪着他吃。

他坐了一會後，吸了一口氣，用沙啞的聲音說，「走吧。」

天色漸沉，高速公路上一片淡黃色，像駛在沙漠上的沙子一樣。G君駕駛著汽車，我強撐着雙眼，不再讓自己睡去。很快上了往Thessaloniki的大路，幾個紅綠燈後就進入市中心，經過伽列里烏斯拱門。胡亂泊好了車，不說一話回到住處。因為衛生問題，我們還是洗一洗澡，我讓G君先洗。我拍了拍乾淨legging上的泥土，倒光鞋筒內的沙子才洗澡。

乾淨後也不顧乾濕，直接爬上床，只一閉眼，立即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