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2·第二十三章
一走進奧林匹斯山的徑道,不是遠看時一片雪山荒土,也不是初次到時一片奇樹香草、鮮花滿地,而是像在香港行山一般,鋪好木板的行山徑,整整齊齊,徑道綠被環繞,草叢中不時跳出一隻不知名的小鳥,在低鳴玩耍。我們走了一會平路,濕度漸高,忽遇小溪流水潺潺,大家都感到清涼。與流水聲結伴同行,不久水聲始大。我們橫越一條小木橋後,水聲漸減,到地勢開始上升,濕度銳減,水聲無聞,只剩下林中的葉子隨輕風搖晃,和我們三人的腳步聲了。
再爬一段路,木板路也沒了,變成了黃泥路,地勢也開始忽高忽低。我是比較性急的人,走在最前。G君一向讓我,而且他背著一個大背囊,所以居中。巴西人雲淡風輕的樣子,不徐不急,走在最後。或許是我著急的緣故,大步疾走,很快把隊伍甩出了幾米,雖然一路上爬不禁氣息喘喘,但還是急步前行,一邊走著一邊把路上發現的趣事嚷給身後的朋友們知道:「呀!有蟲!」、「哈!青蛙!」、「嘩!好美的花!」、「哎喲!有屎!」說來也有趣,整條路徑,到處都是屎,不過不是希臘旅人沒有公德心,而是一坨屎之大,明顯不是人屎,而是動物屎。每走幾米就有一坨,有些還甚是新鮮,每次走過,就是一陣陣異味。
雖不算焗熱,但大家也大汗淋漓,我不時回頭觀察,巴西人神色自若,但G君卻滿頭大汗,背後一個累贅的大背囊,讓他步履蹣跚,口中發出喘息,但仍堅強地走著。
「要休息一下嗎?」我大聲問。
「……不用。」G君堅持地說。
「我沒關係。」巴西人微微一笑。
我猶豫了一下,又繼續前行,漸漸放慢腳步。但G君慢慢掉隊,巴西人已露出擔心的神情。我再也沉不住氣,走到幾塊大石前說,「好吧!休息一下!累了!」
G君倔強了一下,最後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,不住喘氣。
我焦急地站到他一旁,他在背囊處拿出水來,想要喝水。
「慢一點喝,不要急,好好休息!兄弟!」我擔心地說。
G君長長嘆了一口氣笑著說,「好了好了!媽媽!」
我哈哈大笑。
「多美好的友誼!」巴西人感慨地叫了出來,把G君也逗笑了。他接著說,「好吧,我背包還很輕,我替你背背包即可,一會兒你只管上,其他東西我來處理吧。」
G君謙讓了一番,巴西人笑著把他的背囊背上,自己的背在身前。我又叮囑G君要多喝水。G君略略休息了一會,淡淡地說,「好了!」然後我們繼續前行。
有時候剛上山,地形上升,身體來不及適應,會感到非常疲累。慢慢走著,讓身體不知不覺間跟上節奏,就會如履平地了。我與G君在香港走過很多山,有時候是我累得走不動,有時候是他,互相讓一讓,等一等,說幾句屁話,很多山路就在不知不覺間走過了。
G君在休息後狀態大好,我們就一步一步向上爬。身後的巴西人分享說,「我記得有一座山,規定要上山必須在山口聚齊一隊登山隊伍才可一起上山。等著等著,來了各地的人,都是年輕歐洲人居多,最後來了一位老頭,是一個日本人。初時上山一班年輕人血氣方剛,遠遠把老頭甩在身後,他們表面沒有說什麼,但背後都在嘲笑他。老頭也沒有說什麼,只是一步一步默默地走。慢慢一班年輕人開始體力不支,一個個攤倒在地上。剩下老頭默默地繼續一步一步地走著。他不說話,沉默地,只專注着腳下的每一步,一步、一步、一步。最後把一班年輕人全甩到身後,他第一個上山,也是第一個下山。慢慢地走進年輕人的視野,又慢慢地離開了。」
我默默地聽著,腳下的步速也漸漸放慢不少。
走了幾個小時,兩旁青蔥的植株變了松柏,地上散落着松果松葉,一開始的時候還拾着松果把玩,後來見多了,已不覺稀奇。忽然見到松柏間有一座石亭,我們都急步到亭下休息。
亭下也有幾個旅人,都是希臘人,中等年紀,我們互相打過招呼,幸好他們會說英語。
「再走一會,就到頂了吧?」我問。
「到頂?哈哈!沒這回事!一半都沒有呢!要登頂,走兩天!」旅人的口音很好。
我看了一眼G君,他也露出驚訝的表情。
旅人安慰我們,「別怕,再往上走有旅店,登山人士都會到該處紮營,或借宿一宵。你們可以考慮一下。」
我道了聲謝,對著G君大罵,「媽的!明明科學老師告訴我們一天可以走完!」
「我也記得,可能他只想我們到此一遊吧?」G君說。
巴西人說,「我沒關係,志在遊歷,現在下山,或再走一天也沒有問題。」
我摸了摸下巴,點著頭,「好!先上到旅店看看情況如何再作決定!好!走吧!」說完大家背上背包,繼續上山,面上卻帶著一點繃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