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2·第二十五章
向上接著爬,忽然聽見前方植株後一片人聲,我們都互相點點頭。果然走出山道,陽光明媚,一片向陽的空地,目掃約十多個登山客已駐紮在此。空地中間一座兩層建築,牆身用暗灰大石頭疊砌而成,屋頂則是典型希臘設計,使用了橙棕色瓦片,在陽光下格外醒目有神。空地旁設了數張木椅木凳,登山客們都把裝備扔在枱上,坐在長椅上吃小食,看來是任人使用。幾個露營帳篷圍繞着建築搭好,顏色型號各異,應是登山客自備。
我們雖說已適應了山地的節奏,但腳上的疲勞讓我們不約而同地走向一枱尚未有人佔的桌椅。我們放下背包,我與G君都不約而同地呼出一口長氣,巴西人仍是雲淡風輕,正興致勃勃地打量著身邊的登山客。
「你很努力了,做得很好!不容易!」他鼓勵著G君,又轉過頭對我說,「你真讓我驚訝,一路上精力充沛!」
我哈哈大笑,G君微微淺笑,找了一邊長椅坐了一角,我便坐了剩下的一角,巴西人便坐了對面的長椅。我們都坐在椅子上,攤直雙腳曬著暖洋洋的太陽。最先站起來的是G君,他說要探一探環境,便走進了建築。半晌回來說,「是所旅館。」
「哦?」我從椅子上彈了起來。巴西人則點了點頭。
「第一層是餐廳,第二層是住所。」
「獨市生意,就是上班有點煩……物資怎麼供應?」我搖頭晃腦了一下,立即大叫,「走!一同去看看!」G君指了指方向引路。
「我在這裡看守行李。」巴西人說。
我走進旅館,暗黃地板,石牆的縫隙都積滿了灰塵,頭上的燈光忽明忽暗,一頭是接待處,一個胖大希臘女人站著,看來是老闆娘。我向著接待處走去,向一邊一瞟,是數張整齊木桌木椅,如G君所說是餐廳。
「你好!」我邊走邊揮手,直到接待處前,「請問要上頂峰還要多久?」
「半天吧!」老闆娘爽朗地回答。
「我們現在上還來得及嗎?」
「現在?哈哈哈哈!現在都快5點了,你這個問題簡直是笑話!」
我聳了聳肩,一旁的G君追問,「有住的嗎?」
「都住滿了。不過可以租睡袋,然後睡在桌上。」她指了指餐廳裡的餐桌。
「多少錢?」我接著問。
「15歐元。」
「我們先想一想。」說完我跟G君退了出去。
「那科學老師當我們小孩子了。」我摸著下巴。
「對…… 你想繼續上嗎?現在回程,下山會快一點,天黑前應該可以回到車上。」
「媽的!上!繼續上!」我罵了起來。
我們正想把情況告訴巴西人,只見他正在從遠處回來,「嗨!我剛走了個圈,前方有個欄杆,風景很不錯。」不遠處的欄杆確實椅了一堆人。
我們把情況告訴了他,他欣然接受,便要去付款。我便與G君去欄杆處張望,卻是連綿高山,和遠處的公路城鎮。這是一個奇怪的交換,以前幾次駕車在公路經過,抬頭望向奧林匹斯山,現在在奧林匹斯山望向公路。曾經的遙不可及,現在在腳下;曾經的腳下,現在遙不可及。
我與G君挨住欄杆,相視一笑。
「記得林夕填詞的《富士山下》嗎?」我問G君。
G君點點頭。
「整首歌是林夕對的愛情想法:你愛上一個人,就像愛上一座富士山。你可以看它,但不可以搬走它。有方法搬走富士山嗎?曾經走過,就夠。」
G君微微一笑。
「我認為呀,人生際遇也是如此,愛情、友情、親情、物質…… 都沒法真正擁有,沒有什麼東西是永遠的,我們生來本是一無所有,死時也無法帶走。像這座奧林匹斯山,我們走到山上,就失了公路,在公路上,就失了山。但我們都曾經走過,這都是事實,我們都曾經擁有,雖然我們沒法向誰證明,但我們確實曾經擁有。我猜……這是我想繼續走下去的原因。」
這時遠方斗大的橙紅圓太陽徐徐降下,把G君的輪廓都染上了一層黃澄,他望向遠方,誰都沒有作聲,身邊是人來人往,笑聲細語,但更顯得此時此處的奧林匹斯山,更加恬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