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2·第二十八章

或許登上希臘眾神的神山之巔需要多重考驗，幾乎已經沒有道路可言，巴西人一馬當先，只見他身手矯捷，跳下缺口，在石堆中尋路。而我看著缺口處，腳是先軟了一大半，只好抓著岩壁，四肢並用，攀了三步，才落到地上。G君看我站定，攀了兩步落地，神色自若。

我看著腳下怪石亂堆，腳步也踩得不踏實，勉強跟著巴西人的背後，只見他已開始上坡，立起身子左蹦右跳地向上走著。我見背後是萬仞懸崖，早已腦筋嚇得運轉不清，只是機械式般死命前進，立著身子走是不敢的了，就俯著身子四肢並用向上爬，眼只敢看著石地，有時鼓起勇氣向上偷瞧一眼，只見有不斷的石坡，卻被雲霧遮蔽，灰濛濛的一片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盡頭。

G君偶爾會在身後說兩句加油安慰我，但我卻生氣了，罵了他幾句，「媽的！閉上你的嘴！我不管了！」

G君默然，卻默默跟隨。

我至今也不理解那時候為什麼要罵他，現在當然覺得抱歉，可惜沒法挽回。

可能是巴西人看見我的狼狽樣子，竟又滑下山坡到我身旁。我勉強抬頭一看，巴西人左手拿著一大袋朱古力球，右手拿著一盒奶，邊走邊吃，然後又遞給我吃。我震著手臂取了幾粒放入口中，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，什麼味道也嚐不到。

G君也取了幾粒來吃，然後拍了拍我肩膊。

大家稍息後巴西人除下他的頸巾，把一端綁在我腰，另一端綁在他腰，然後慢慢領著我向上爬。有了頸巾我立即心安多了，覺得爬得也輕鬆很多，只是有點不雅，讓一旁登山客側目，不過走山頂的人本來很少，而且安全至上，也顧不得這麼多。

事後想來那條石坡並不是那麼長，它陡峭，反而路線短了，但我記得我們爬了很長時間，至到爬到那個峭壁。峭壁接近90度，有人為搭建的繩索與腳踏，人要過去，就要抓著繩子踩著只有一個腳長的腳踏攀爬過去，而且雲霧茫茫，看不到要爬多久。

「有人有攀岩的經驗嗎？」巴西人問，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。

「我有。」G君說，樣子也很有自信。

「我沒有，」我看著這條半天吊的路，腦海混亂了。

「不必恐懼，但我會看著你。」G君鼓勵我。

我知道只要攀過此處，就是心心念念的山頂，其實都已經走過了這麼多路，在這裏停下，實在非常可惜。但不知道為什麼，我卻沒有再上。

我那時覺得這是懦弱，這時覺得，這也是勇氣。

「我留在這裡。」我說。

G君略一遲疑，拍一拍我，「好吧，我快去快回。」他就跟著巴西人攀著繩子向前，消失在雲霧裏。

我看著他們漸漸消失的背影，心中一陣落寞，而且我的站位很狹窄，兩面懸崖，陣陣雲煙隨著風吹來。我怕得緊緊捉著岩壁，一動也不動地站著。

我看著腳下的雲霧，不知道為什麼腦海卻冒出了一把聲音，「跳下去就不用這麼辛苦了。」我因為這聲音感到莫名的恐怖，只好閉著眼，硬著肌肉，支撐到他們回來。

我很肯定他們不到一會就回來了，因為我聽到了G君在遠處的呼喚。

「喂！」G君從遠處叫著。

「喂！」我也應答一聲。

不久又聽到他叫，「來了！」這次聲音近了不少。

我也回他，「慢慢！」我的語氣很平靜，實在不符合自己的現狀。

不久他又叫，「死了嗎？」這次已聽到攀爬聲。

「還沒！」

然後他的身影就在雲霧裏重新出現了，巴西人緊隨其後。他得意地向我笑了笑，我想伸手去扶他，他揮一揮手表示不用。

「上面也沒什麼特別的，就是一片小平原，到處都是灰雲，也看不到什麼。不過有本簿，可以讓登山客簽名，我也在上面留了字。」他興致勃勃地分享着山頂的景色。

我笑著聽著。

「他原本打算回來把你帶上山頂，」他指了指巴西人，「山頂有另一條路，看似可以下山，不過我不讓，所以我們就回來了。」

我拍了拍G君，再也沒說什麼。

我們站著休息一會，既然山頂已過，接下來就是下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