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髮與素描

2025-04-30

在鏡前胡亂放著牙剪、剪髮梳、電剪。為電剪選合適的公分套,「卡擦」一聲套進電剪,就對著鏡子自己為自己理起髮來。


剛學的素描,一開始是先認識工具。DSE時填多項選擇題用HB鉛筆,以為世界上只有一種鉛筆,其實有H級、HB、B級由淺至深不同的鉛筆。


一開始對「多」是頭痛至極,後來熟手了,就恨不得多再多一點選用。


我先用中套把兩邊與後腦勺的頭髮都剪短了,再用大套過渡髮頂、小套過渡髮腳,讓整體髮型更有層次感。


光打在物件上是有層次的,高光、暗面、灰面,灰面就是過渡,用H級鉛筆畫高光,用B級畫暗面,灰面就用HB附近的畫,一層與一層互相過渡,直到完美為止。


理髮與畫畫,本質一樣。


只是追求完美,是無窮無盡的痛苦。塑造大概的形是很容易的,細節很難。精心做一次,總是覺得有可以更好的地方。於是心有不甘本着追求完美的態度再來一次,忙完發覺更美妙了,吹着口哨洋洋得意地收拾器材,忽然不經意地看到瑕疵,強迫症就發作了,最後重複了好幾遍。


最終算是累了,鐵了心腸要視而不見,當時或許有效,走一個圈回來看到,又忍不住手繼續。


追求完美,卻永不完美。有時覺得完美了,自鳴得意,別人卻看到問題。


「呀!你後腦剪少了一下,你睇,呢舊又突左出嚟。」母親冷靜地用手指掃了掃我後腦的一束頭髮。


「唔係掛?!」我面上一熱。


「你畫呢個Ball個過渡……」我的藝術家朋友看了一眼我的素描後,「老老實實,急左啲。」他說完後把畫拉遠一點再看,然後看了看我。


「唔撚係掛?!」我耳根也紅起來了。


當然花言巧語的狡辯是不可或缺的,對方也和善的表示體諒,笑著聽我滔滔不絕的偉論。我倖倖地逃離現場,那藝術家在背後鼓勵著我,「唔好拘束,放手去畫,只係一幅畫,畫錯左咪再黎過!驚佢有牙咬你食呀?」


回想那時在自己頭髮上剃第一刀,也是拘謹十足,好像連頭頂也切掉一樣;第一條線摩擦在白紙上,「嘶嘶」的聲音像電鋸在猛烈狂飆。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,有了第一下就有第二下,就有了之後的每一下,髮型出來了,圖畫出來了。


「有冇試過剪柒左個頭?」有老友曾經挖苦問我。


「有!當然有!經常!初初剪成日冇左舊,呢度凸嗰度凹。依家就手痕剪多下,結果出左事。」我笑著說。


「咁個柒頭點算?」


「開頭咪戴帽,閃閃縮縮。後黎慣左囉!照行出街,比人笑咪比人笑!反正半個月都唔駛就生翻長,又一條好漢!」


最終控制住了強迫症,理髮完畢,不敢再看鏡子,快快拍走身上的髮碎,髮碎散落地上,就像畫素描時擦滿地的橡皮擦碎一樣。我苦笑一番,伏下身來低頭收拾,霎時間又狼狽不堪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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