略數我大學時讀過的書(下)

2020-12-15

西班牙回國後顛沛流離的生活開始回復正常,正常上課,正常工作。

表面表現得相當平靜,內心深處渴望著動盪,於是盡量克制。那一年是大學最後一年,認識了一位來自法國的物理學教授,朝夕相對,所以對理科增加了不少興趣。於是課餘時間會樂意學習理科理論,例如他借給我的《基礎量子物理》,讓我重新打好量子物理學的基礎。

書中以數學解釋量子物理學。物理學中很多科目都是非線性方程,如愛因斯坦廣義相對論,所以極難理解;而很基礎的力學,有時也是非線性的。但非常巧合地,量子物理學的數學是線性方程組,易解易明,其中最重要的薛丁格方程式中,眾人基本上對偏微分方程難以理解,但由數學出發,只要找到哈密頓算符,就可以找出觀察量子的時空。而哈密頓算符是可觀察的能量和,所以毫無難度可言。

此外他亦手把手教我《基礎電磁學》,熟悉馬克士威方程式組,一共四條,解釋了電的表現,電生磁,磁的表現,磁生電。可見電與磁的共存性。可惜方程式組視電磁是一種波,在宏觀角度是正確的,但在微觀角度違背了量子物理學的波粒二象性,所以《基礎電磁學》沒法在微觀世界應用。於是我向教授請教量子電磁學,教授笑著搖手說:「物理學家尚在研究中,數學理論會更難,你沒法理解,沒法參與。」

在跟教授學習高等物理學過程中,我漸漸發覺自己數學支持不住。如果理學是一門中國功夫,物理學是招式,數學才是內功。物理學可以達到什麼高度,視乎數學能力而定。我本身在空間感上有頗大天賦,而物理學要求很強的空間認知能力,於是自修拓撲學,看著《基礎拓撲學》。

拓撲學是一門研究空間的數學學問,最另人熟悉的是時空中的維度研究,在數學上,我們的世界是三維空間,所以我們可以觀察較三維空間(立體)低的空間,如二維(平面)、一維(線)、零維(點)空間,但我們沒法了解比我們本身維度高的空間,對我們而言,四維空間無法想像。為了方便研究,拓撲學不著重圖形的表徵,只在乎特性,在拓撲學世界中,一個實心球體與一點是完全相等的。當做到質的簡化後,才開始了解變化,例如紐結理論。如今紐結理論被應用在最前衛的超弦理論中,世界上最優秀的科學家認為質能最基本形態是由弦混合而成。

除了物理學外,我與教授也討論法國文學。外遊時看的大小仲馬派上用場,他也大感驚奇,於是介紹另一位同時期的浪漫主義作家維多克雨果,讓我再了解更多浪漫主義的寫作風格。

《巴黎聖母院》是為大眾更認識的作品,迪士尼動畫《鐘樓駝俠》的原形正正是《巴黎聖母院》。當初雨果在書中談及聖母院的演化,才促使法國當局著重起對文物保育,不擅自改裝,強加花巧,最終把聖母院原形盡量保留,才有了我們今時今日所欣賞到的聖母院。《巴黎聖母院》是一次極與極的對比:極醜的外表與極善良的內心、極善良的外表與極醜陋的內心;也有寫到階級鬥爭,吉卜賽人就是低賤,貴族與教士是高尚的社會定型,這是當時在法國非常常見的問題(如今也不過換湯不換藥)。

最感歎的是隱修女古杜爾,自己女兒被吉卜賽人虜走,從此憎恨吉卜賽人。最後愛絲梅拉達被人追捕時古杜爾以為她是吉卜賽人而被她糾纏,當發現愛絲梅拉達是自己女兒時,愛絲梅拉達已被抓走要推上絞刑台。古杜爾一生最愛女兒,最後卻親手害死自己女兒,實在太過悲慘。

而那一個迂腐的遊吟詩人葛林果,學識滿肚,但危急關頭往往臨陣退縮,一次又一次露出窩囊相,看著叫人害羞。

《悲慘世界》因荷里活拍過電影,而聞名國際。但一群英國佬演法國戲,法國人看了真是吐血。而且大量減刪情節,集中在貧富懸殊與光榮革命,電影把暗線變明線,把明線變暗線,把一個上流故事變成三流作品,制作組實在了不起,最了不起的是民眾看後深受感動。其實革命只是故事背景,馬利斯加入革命黨並無特別政治立場,只是當時生無可戀,想了結生命。

深入看這本小說是痛苦的,因為雨果喜歡詳細描寫,即使是故事背景中一條小街、小公園,他也可以詳細寫上一章,甚至因應故事一些小節離題,例如第二卷中,有大半寫滑鐵盧戰役,而原因只不過呼應一點點家族背景。很多專家認為這是可以原諒的,我實在不太好受,雖然《巴黎聖母院》有此問題,但《悲慘世界》最為嚴重。

《悲慘世界》是在一個動盪時代背景下,說一個階級定形的故事、一個貧富懸殊的故事、一個父女情的故事、一個愛情的故事、一個愛與原諒的故事。雨果父親是將軍,自己也因此成為政客,致力廢除死刑。曾經流亡他國,後來榮歸巴黎,死後遊行隊伍穿過凱旋門,葬於先賢寺。所以雨果在《悲慘世界》的革命,特別動人。

《海上勞工》也是雨果非常著名的作品,是一個冒險的故事,其中與大八爪魚作戰最為當時法國人所津津樂道,一時潮流,竟然引起法國政府出面澄清八爪魚並無危害性,而法國餐廳是一片海鮮大餐熱潮。但今人所看,不過是簡單的冒險故事,而八爪魚殺人,也有很多電影模仿,所以我們已見怪不怪。

《九三年》寫法國大革命時雙雄對戰,雖然互相有叔侄關係,但卻因政見不同而互相攻伐。結局出人意表,是一大悲劇,是時代的悲劇。一七九三年是法國大革命重要的一年,共和國於該年成立,九四年路易十六被推上斷頭台,《九三年》是反映時代的書。

大學畢業後立即出國再次旅行,每到一個國家就看當地的名著。

我在希臘時看荷馬的《伊利亞特》,就是著名的特洛伊戰爭。故事由王阿伽門儂開始,到希臘第一勇士阿基琉斯反復出入戰場而止。希臘神話文化有很強烈的宿命論,但阿基琉斯卻有面對宿命的勇氣,實在可敬。當然,《伊利亞特》暗示過,所謂特洛伊戰爭,只不過是神仙打架,凡間戰爭,不過表象。

人命在神族眼中,只如草芥。甚至神仙偏愛某人,也不會因此更改其命運。人神有別!

接續著《伊利亞特》的是《奧德賽》,是魯賓遜漂流記式的冒險故事,主角奧德修斯與隨從遭受天罰而船難,漂流海上,到過一些王國暫住,也有神族請其同居,但奧德修斯克服舒適再次出海,遇過食人巨人、人魚、冥界等,最終漂泊十年,回到雅典重振家業。

我個人認為《奧德賽》有法國浪漫主義的風格,敬畏天地,這點與希臘神話文化也相當近似。人類的傲慢與上天相比,不值一提。

希臘之後進入意大利,意大利文學很多,旦丁的《神曲》非常著名,但因為詩篇的原因,我只看了薄伽丘的《十日談》。

《十日談》寫十四世紀黑暗時代下的人與事。在黑死病疫情下數男女到鄉下避疫時無聊互相輪流說故事,借此諷刺並質疑基督教信仰。《十日談》成書背景是在文藝復興時期的佛羅倫薩,所以有明顯的批判思維,人文思想的躍進。與《堂吉訶德》一般,是諷刺文學。

希臘與意大利是古歐洲文化發源與發展地,碰巧遊歷其中,又學習其文化,漸漸對歐洲增加了不少認識,不論在歷史上、宗教上、建築上、飲食上,而且親身體驗,歐洲便不再神秘,也沒有刻板印象中那麼遙不可及。歐亞大陸是文明重心,而一個大學學年實在竭盡所能讓自己加緊對世界更加廣泛的認識,閒暇之中,腦海中不斷出現文化與文化之間的比較,日積月累間去蕪存菁,形成了屬於自己的世界觀。加上旅行中的體驗及所認識的朋友,對社會問題越發深刻,找到其中的共性與異性。

總算,旅行把我從書海中的理想世界中拉出來,帶到了現實世界面前,讓我獨立去了解,去探索,去思考我自己與社會間的關係。一個更大的眼光,產生一個更大的思維模式,回國之後,我發現我所想的與身邊親戚朋輩所想的,已完全不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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