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園餐廳(上)

我也不記得我們是怎樣突然間說起觀塘的。觀塘是我成長的地方，所以帶她去走走。

我的中學在翠屏半山腰，求學時每天爬山也不知其憊，但多年後再走在同一條路上，竟已氣喘累累。隱約記得，整所校舍是如幼苗般的青綠色，但如今塗成了海藍色，若非校徽校名，站在校門外的我幾乎認不出來。

在門外徘徊了一會，在她的慫恿之下再次踏入校門，一個新保安的立即上前問話，我支支吾吾應付過去，竟然放行，於是兩人手牽手在校園走了一圈。

雖然當天週末，校內無人，但我走在生活了六年的地方，竟然沒有了從容，反而是作賊心虛，草木皆兵的感覺。

沿著學生時的路徑走著，就找了找吃飯時的餐廳，發現整個舊商場都裝修了，食肆整齊了，都裝了冷氣，大圓棕木摺枱換成了漂亮的方木塗漆枱，摺凳都換成了好看的膠椅。我們在舊商場裡走了幾遍，茶餐廳多了，但沒找到那時的餐廳。

「這裡午市時都開滿了摺枱，做街坊、學生生意，大家都來吃，很熱鬧。廚師無論四季，都打著赤膊，站在爐頭旁含著香煙。我們點餐，他就立即轉身去炒。」我指了指一家茶餐廳門外人煙稀少的一片空地說著。

「那時候省錢就吃一碗雲吞麵，19蚊。豪一點就點常餐：火腿奄列、沙嗲牛麵，還附送一塊牛油方包，23蚊。考試成績好的，就請廚師炒椒鹽豬扒飯，28蚊。豬扒飯要點得有技巧，最好湊四個同學一起點，廚師才會立即動手去抄。如果只有一個去點，那廚師會再等一會，湊多幾單才肯動手，去節省成本。那時明火快炒，椒鹽的香氣撲鼻，我們都扭過頭去看廚師炒飯，只見他手法熟練，框框幾聲就上碟，我們也咻咻數下把飯吃了……」我滔滔不絕地說著，她就微笑地聽。

沿着協和街走著，就是中六考DSE時每天放學必經之路，因為瑞和街有自修室。

「每次去自修室時都會買一點小食，前面有一家賣格仔餅、雞蛋仔的，我以前常常光顧，買給你試試看！」我牽著她瞧著一間間地鋪。

「應該在前面！……不對……」我搔了搔頭，「再前一點……嗎？」不料走完了整條街道，也沒有發現。

她笑著安慰我，牽過我手走進了裕民坊。

裕民坊商場是我小學放學後最愛去的地方，那裡有一家小店賣遊戲收集卡，我就去Window Shopping。不料找到那裡，已變成了一家交易貨幣公司了。

「那時這家點門口會掛著一排排遊戲卡，每一張都過百，那時覺得很貴，買不起，就每天來抬著頭瞧一瞧。」我低下頭來，指了指地面，「幸好，掛著的珍貴卡買不起，地上有一部抽卡機，1蚊一張，我就省下零用錢來抽。」

「抽到好卡嗎？」她笑著問。

「被騙了！全是廢卡！」我哈哈大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