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2·第三十一章

這是整個旅程我睡得最沉的一次，我相信G君也是，但我們還是被一聲開窗聲驚醒了。我們都不約而同地去瞧那打開的窗戶，忽然一個身影躍入室內，卻是在神山下分別了的巴西人。我舒了一口氣，用沙啞的聲音跟他打了聲招呼。

「抱歉兩位，驚醒了你們。我之前歸還了鑰匙，唯有爬進來。」他邊說著，邊脫下背囊。

我們都半睡半醒。

「我找不到去處，就先回來了。」他整理了一下衣裳。

我們點了點頭。

「安睡吧各位！」說完他也跳上了床。

但我沒注意他是去睡還是怎樣，我的眼皮太沉重了，又睡了過去。

到再一次睡醒的時候已是隔日的下午，我才精神一點，但覺身體沉甸甸的，有種說不上的乏力。我探頭去瞧床下的G君，他正躺在床上用電話。但另一張床上的巴西人又不見了。

「巴西佬呢？」我問。

「走了。」G君答。

「你怎麼知道？」

「他走的時候我剛巧醒了，送了他到門口。」

我忽然覺得內心深處揪了一下，我沉默了一會，問，「他最後有說什麼嗎？」

「他接了下一個義工，要到葡萄牙的Porto去務農。」

「呀！我到過那裡。那裡的紅酒很甜，酒精濃度也高很多。」我舔了舔唇，「所以他去種葡萄嗎？」

後來與他仍有通訊，他在Porto河岸幫當地農民開荒耕種，工餘時間學弓箭，在田裡插一個箭靶，拉著傳統弓對着射，近乎每天也是這樣，過了幾個月。然後進入亞洲，遊歷東南亞，而那時的我已結束行程回到香港了。後來他因護照問題要到香港一天，曾找過我，可惜沒有見面。之後北上進入中國，在西安的少林寺住了下來，剃光頭髮，穿著僧人的服飾，每天學打功夫。可能喜歡那樣的生活，就一直待在了中國，沒有再到什麼地方去了。

我們胡亂吃了一些東西後一同去歸還車子，回來時又覺乏力。

「煮什麼今晚？」G君問。

「不如出去吃？我看見附近有中東人開的餐廳，一般來說又便宜又好吃。」我推薦。

我想起了以前在歐洲的時候，常常去這些餐廳。Kabab烤肉，用雞或羊肉疊成肉球，插在鐵棍上，向著壁爐旋轉烘烤。你點一份他就在肉球上削出肉片，作一堆鋪在白麵包上。點一份很便宜，那時約5歐元一份，連薯條和可樂。

我們在住處附近找了一找，果然找到了一家。但讓我失望的是，這家餐廳的Kabab沒有壁爐也沒有大肉球，所以端上來的烤肉就沒有了獨特的熏香香氣。

也許是我們太累的關係，有點吃不下咽。

「明天工作？」我索性停下不吃了。

「是的。正式跟學生們見一見面。」G君怕浪費，勉力吃著。

「搞什麼？」

「我也不知道呀。」他用尾指指了指我的包，「不想吃也要吃。」

我只好咬了一小口，「幸好今天放假，如果今天直接工作，真的會猝死。」

G君笑了笑，「這就是神山的力量！」

「我可沒登頂呀！」

「沒什麼特別的，不過是個荒蕪的山頭。」G君說，「我只是為你覺得可惜。」

「我嗎？我沒什麼感覺。」我摸了摸下巴，「一來是怕了，那科學老師說每年爬這座山都會有意外發生，把我嚇到了。二來我覺得如果我們兩個都上，最後都出意外了，那香港的家人們就不明所以了，所以我那時留下來。我們一分為二，分開風險，誰有事了，另一個就負責報信善後。當然最後我們都安全，這是我最喜聞樂見的事。」

「這個當然。」G君拍了拍我肩膀。

「我唯一抱歉的事是回程時我睡著了，丟下你一個人駕車。」我深感抱歉。

「我那時真有往生的感覺。」

「意志力的考驗。」我笑了。

「可能有神山的神力加持，居然捱過了，沒生意外！」

「也許真是神山的力量，我爬過後覺得沒之前那麼畏高了，哈哈！」

「每個爬過神山的人都會被希臘眾神祝福，哈哈哈！」

「再休息一晚，應該明天就回覆正常了吧！」

「一定一定，我們是受眾神祝福過的人呀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