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花

在國內到餐廳吃飯，中途侍應遞上一株粉白玫瑰。我皺了皺眉頭，取了。

吃飽走在路上，天色已晚，到街邊等車。對面馬路走來一位老婆婆，手捧着一支支包好的紅玫瑰，逢人兜售。老婆婆走向我，我向他揮了揮手上的玫瑰花，笑了一笑。他沒有表情，卻沒有再靠近我了。

他在附近徘徊了一會後，忽然又走來一個老婆婆，也是捧着紅玫瑰。只見遠處的兩人碰了碰面，打了聲招呼，說了一會，都相繼搖搖頭。一個老婆過了馬路不見了，剩下一個留在我這邊繼續徘徊着。

這時在大商場走出2個穿著西裝的商務人士，一個是外國中年男人，一個是本地中年男人，兩人都肚子微漲。那本地人走在前方，笑面盈盈地引著路；外國人邊說邊走，有時笑了笑，本地人便附和著大笑起來，笑聲把我的注意力都引過去了。

當然，還有賣花的老婆婆。老婆婆見狀，捧著鮮花攔在兩人面前，那本地人生氣了，擋在外國人面前，揮手呼喝。老婆婆退後一步，兩人就繞開了他，橫過馬路。老婆婆呆了半秒，又轉身去追，外國人不作回頭，走快了兩步，本地人皺着眉頭，揮手驅趕，跟在外國人身後。

「哎喲！婆婆咁樣死纏爛打冇生意架，應該搵情侶，或者街上嘅一男一女，唔係就係酒吧門口行行企企，要買嘅自然會搵你。」我一邊看著過了馬路的三人，一邊喃喃自語。

不料外國人停了下來，轉身跟老婆婆說話，我立即「吓」了一聲。老婆婆把手上的花都推給外國人，本地人雙手叉腰，卻不好發作，我跟他們隔了一條馬路，隱約看見他面上又笑又怒。外國人取了所有玫瑰，在褲袋掏出錢包來，本地人立即笑著阻止，搶在外國人前掏出電話掃描老婆婆身上的付款碼。

老婆婆兩手空空，身體輕快起來，鞠躬幾下，笑着轉身走了。外國人捧著一大束花，本地人陪笑著，正當動身之際，忽然四方八面都衝來一大班手捧著紅玫瑰花的老婆婆。我看了看我手上的一枝粉白玫瑰花，也有點想跟過去。外國人與當地人見勢色不對，竟穿著西裝皮鞋跑了起來，落荒而逃。我隔岸觀火，哈哈大笑起來，但內心對老婆婆卻是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
良久車子到了，碰巧是兩人的逃跑方向，我便留意一下。只見沿途路人都拿著一支紅玫瑰花，不論男女，面上好像都洋溢著快樂的感覺，玫瑰花上那獨特的暗紅，在街燈的映照下特別溫柔。車子開了一段路，都是一片暗紅色，我忽然覺得這晚上的街道溫暖起來。

可惜再也見不到那兩個穿著得體的外國人和當地人。

我剛在餐廳坐下吃飯時，對面桌子是一對中年夫婦。那婦人托著腮，一副滿滿不樂的樣子吃著飯。不料侍應遞上一株粉白玫瑰，那婦人高興極了，拿著手機為玫瑰拍照，笑著對著玫瑰看了又看。一會才小心地收好，邊笑邊吃著飯，還為丈夫夾菜。丈夫紅著面，吃著飯，默默地聽著老婆滔滔不絕地說起家常來。

車外的街燈照射在我的粉白玫瑰上，半開還閉，我盯著它看了半晌，忽然發現，原來它帶著淡淡的微香，滲在大氣中、附在衣服裡、留在手指尖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