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仙花

年廿九晚父母都會逛年宵，行大運。今年心血來潮，也一起去了。母親在熱鬧的人群中左穿右插，顯得非常熟悉，把我與父親都甩在身後。當我們勉強走近時，他已經買了幾束百合，扔給我們捧著，然後又去鄰檔買菊花與劍蘭了。

逛了一圈，他又把目光放在一大盤蘭花上。

這次父親異議了，「太大啦！屋企三尺地方冇位放！差唔多成千蚊買盤花，過左年就掉，嫌錢腥咩？」

母親努了努嘴，沒有說話。

我連忙打完場，安慰母親，「一係買棵細細地嘅，都有意頭……你睇！果度有賣水仙花呀！」

於是母親略帶點不情願地看了一圈，忽然興致又到，瞪了父親一眼，與我討論該買哪一棵。

「係你啦！」我笑咪咪地捧起了一盤，只見它鱗莖飽滿，嫩葉青蔥，葉裡隱約包裹著花蕊。

母親滿意了，於是我們就捧著鮮花回家。可能這水仙是我選的關係，我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裡，生怕車子顛簸把花兒弄不適了。

回到家中母親興高采烈地插花，我則把水仙放入我房中。

「哎吔！放出廳呀！放係房客人黎邊個睇到？」母親笑著說。

「我怕客人整到佢。」

「整到就整到呀！爛左咪掉囉！年花係咁架啦！」

我不情願地把花兒捧回客廳，挑了個角落放好。

幸好接下來的正月新年都是出外拜年，沒人登門。為確保花兒不被母親丟掉，有時間我就幫花兒換一點水。早上天氣晴朗，就捧去窗台曬太陽。又問了種花的朋友取了點葡萄糖，加在水中，借此延長花期。

一同帶回家的百合菊花等都已在廳中映盛開，爭奇鬥豔，引來父母的稱讚。而在一角的水仙只探出了幾個花蕊，含苞待放。

年初四有客人拜訪，人氣多了，室內暖和了，鮮花開得更茂盛了，而水仙也在綠葉裡開花，白色的花瓣，黃色的花芯，哄頭去聞，傳來陣陣清甜幽香，客人都盛讚，把我也弄得高興起來。

之後不同客人拜訪，加上天氣回暖，鮮花已開始凋謝，每天早上就是執拾地上的花瓣，而水仙正是花芯盛開，最嬌艷亮麗的時候。

一天回家，發現廳中央的鮮花都不見了，去問母親，母親淡淡地說，「開晒啦！掉左啦！」

我沒有說話，只是默默看着盛開的水仙花。

幸好之後數天，天氣又冷回來了，我非常高興，客廳暖氣爐也不願開了，把自己凍得鼻水直流，連打幾個噴嚏。只見白色的花瓣邊邊角角處已經開始枯黃，綠葉不斷長高，幼嫩的纖維已經承受不起長高的重量，開始東歪西倒起來。我連忙找一條紅繩把整棵水仙圈了一圈，重新扶正了。

再過幾天，天氣再度回暖，只見它葉端已枯黃，花已枯謝，整棵垂頭喪氣，有氣無力的樣子。

我明白了什麼，所以再沒有做什麼。

一天回家，角落的水仙花不見了。我也不理解自己為什麼還去問母親，母親淡淡地說，「開晒啦！掉左啦！」

我沒有說話。只是當夜凝望那空無一物的角落，良久、良久......

曾經聽日本人說過這樣的話，「如果我是煙花，即使只是一剎，我也想為您綻放，然後默默凋零。」

下年再買一棵水仙花吧……